南京外国语学校余一鸣老师来自高淳,教语文。近来他的小说不断为世人所瞩目。这回,他将笔锋对准自己的乡亲-----一群打船、运沙的船民,写出了中篇小说《入流》。作为南京长燃的员工,我们熟悉船民,读来倍感亲切。
《入流》反映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船民生活。余先生曾倾其所有借给小说主人公十几万造船,并在他的船上生活过半个月。他以日记形式写了8月26日至9月1日这几天船上生活。中间以穿插回忆的方式,将固城河船民造船、买沙、运沙、售沙过程一一艺术地呈现。
小说中,拴钱是固城渔业大队的渔民,因为渔业的萎缩,他决定打船运沙来改变命运。筹款历经艰辛,他土法上马造出了一艘200吨的船。在造船的过程中,他认识了陶师傅的双胞胎女儿大大与小小,并与大大产生感情,但由于小小的插足,导致大大出车祸死亡。
三宝是拴钱的弟弟,后来娶了小小。三宝利用小小的色相,找镇财政所的沈宏伟借公款造船,这也造成了三宝性格的扭曲,他捉奸成功,疯狂地报复小小和沈宏伟。后来小小也上了船。当沈宏伟挪用公款事发,逃到三宝的船上要债时,三宝的疯狂达到极至,他殴打沈宏伟,将小小的双腿捆绑起来,使得三宝的船在发生沉船事故时,无法自救而淹死。当三宝因为保险得到了一笔赔偿,可新造一艘大船时,却因碰撞而被挤成了二截。
尾声里拴钱卖掉他的船,加上三宝的赔款,准备重新造一船更大的船来发展运输事业,并要负责将三宝的儿子养大。罗老大的儿子根水则暂时放弃寻找真相,而投入运沙行业。
整篇小说的特点是将人的野心和欲望置于一种相对封闭的空间,摆脱了岸上社会的强力规约,以自由生长的方式,凸现了人性极度膨胀之后的灾难性景象。为了在长江上谋取一份自己的利益,一批来自固城的运沙船队步入了白脸的水上王国,于是,从罗老大到陈拴钱、陈三宝,都不得不频频迎合白脸,揣摩白脸的心思,接受白脸的规训,并按照白脸的意志让自己“入流”——白脸自己就说:“我开始的时候每次办了事也得难受几天,过了这个坎,把心硬得让它结了茧,你就能在长江里呼风唤雨,人鬼敬畏,这才算真正入流。”这里,所谓的“入流”,就是要六亲不认,该打的打,该杀的杀,心硬如铁,从而成就自己江上霸主的地位。也就是说,“入流”不只是为了满足人的钱欲、色欲,更重要的是实现人的权欲,建构自己的领地。
这类似于“丛林法则”的逻辑,将固城船队带入了深不见底的人性之渊。罗老大因为眼界太小、贪钱图利,迅速失去了船帮“老大”的地位,并失去性命。陈三宝野心勃勃、使横耍蛮、满心是恨,最终葬身江底。根水苦寻父母失踪的真相,但长江早已掩盖了一切。春花虽为白脸表妹,同样身无自由。小小敢爱敢恨,却被丈夫亲手溺于江中。在《入流》中,虽然也有爱恨情仇,也有道义亲情,但终究敌不过人的原始欲望,连岸上的沈宏伟也被拖入其中,以至身败名裂。只有心存一丝仁厚的陈拴钱,还能撑住固城船队的“老大”地位。但是,随着他将弟弟三宝的身体撞成两截,表明自己的灵魂也已“入流”,以致他的妻子“月香看着自己的男人,突然觉得陌生”。
作者非常善于刻画人物的个性,常常以动作、对话来写人物的心理,又借助特定心理反观人物的言行,从而将叙事的张力隐藏在事件的内部,折射了江湖秩序对每一个人潜在的熏染和规训。可以说,它以身临其境般的真实,给我们这个缭乱的物欲现实提供了某种隐喻。
《入流》原载于《人民文学》2011年第二期,《小说选刊》2011年第四期头条进行了转载,目前网上可以搜到。有兴趣的船民朋友可以上网搜索到这篇精彩的中篇小说。这篇小说的不足之处是基调过于阴暗,对江匪的描写黑社会化过于夸张。